曾經,陌生人跟朋友之間,只有一杯咖啡的距離
作者:塞納左岸小編 發布時間:2022-10-29 09:18:31
講到巴黎咖啡館,你想到的畫面是什么?許多人想到的是人文氣息濃厚的塞納河左岸、白衣黑背心服務生端著盤子,俐落地穿梭在桌與桌之間;或是像電影《午夜巴黎》中,文人雅士川流不息,在咖啡館氣氛熱絡討論的場景。
加上好幾年前“左岸咖啡館”一系列取景巴黎的成功廣告,法國咖啡館在人心中逐漸成了優雅、人文、生活的代名詞。
正宗法國Café,其意義可不只是咖啡館,而是從早晨咖啡到夜晚酒吧,外加午晚餐的全天一條龍服務,稱為“咖啡-酒吧-餐廳”可能還更貼切。因此,咖啡館內更真實的畫面是,街坊鄰居在吧臺旁或站或坐,早上手里端著的濃縮咖啡,傍晚時則換成晚餐前的開胃酒。
法文甚至以吧臺上鍍著的“鋅”(zinc)當作咖啡館或酒吧的代名詞,在沒有網路的年代,人們在這里互相問候、交換情報、辯論議題。這里成了社會生活的中心,成了巴黎的靈魂。
法國現代小說之父巴爾札克(Honoré de Balzac,1799-1850年)曾將咖啡館的吧臺比喻為“人民的議堂”。連流咖啡館,成了巴黎中產階級生活的藝術,而法國酒館與咖啡館協會(Bistrots et Cafés de France)近年也在努力爭取,讓咖啡館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(UNESCO)認可的非物質文化遺產。
但你知道嗎?其實占據法國人生活重要部分的傳統咖啡館如今正走向消逝之路。
根據區域貿易產業服務觀察中心(Crocis)近日公布的研究,巴黎地區的咖啡館數量從2002年的1907間到如今的1410間,過去20年間減少約26%。
研究報告負責人戈爾貝(Bénédicte Gualbert)向《巴黎人報》(Le Parisien)談到咖啡館數量驟減的原因,他表示,近年來咖啡館遭遇快餐店的激烈競爭,包括連鎖速食店、超市、土耳其烤肉(kebab)等,城市用餐選擇日新月異,傳統的咖啡館和快餐店就出現此消彼長的狀況。
回想起來,早年我和朋友常趁著午餐或下午休息時間到咖啡館戶外區,肩并肩坐著,邊欣賞著人來人往,邊談論生活工作的種種。有時要和朋友討論正事,自然也是相約咖啡館。小圓桌、充滿歲月痕跡的墻面與狹小的樓梯與廁所,是巴黎咖啡館的標準配備。
但我發現,從五、六年前開始,和朋友們越來越常約在更開放明亮的連鎖咖啡店,或是近幾年如雨后春筍般出現的臺灣珍珠奶茶店。原來我選擇的轉變,也間接印證了巴黎民眾消費習慣的改變,共同造就巴黎咖啡館消失的正在進行式。
而新的消費習慣也是獨立傳統咖啡館驟減的另一個原因。戈爾貝說,2000年起,法國工時從每周39小時縮減為35小時,人們因此減少午餐時間,“然而咖啡館卻沒有真的依照客戶期待而轉型,例如外帶或提供更方便食用的餐點。”另外,要喝咖啡越來越容易,辦公室甚至有投幣咖啡機;下了班到酒吧小酌的人也少了,大部分人都回家喝,也避免酒后開車。
說起巴黎咖啡館的歷史,其實與法國社會的變動密不可分。1669年,鄂圖曼帝國大使把咖啡豆進獻給法王路易十四,卻被嫌棄太貴也太苦。不過兩名亞美尼亞商人卻看見商機,他們在巴黎拉丁區圣日耳曼市集租了間攤位讓大眾嘗鮮,迅速收獲成功。
西西里青年Francesco Procopio dei Coltelli被他們說動,1686年開設全法國第一間咖啡館——普羅柯佩咖啡館(Le Procope)。300多年間,作家伏爾泰(Voltaire,1694-1778年)、哲學家盧梭(Jean-Jacques Rousseau,1712-1778年)等人頻繁出入,帶動風潮。雖曾易主,但咖啡館至今仍在同一地址屹立不搖。
18世紀末法國大革命期間,咖啡館成了革命思想的騷動殿堂,各黨各派都有常去的咖啡館,涇渭分明。過去也常駐足咖啡館的拿破侖(1769-1821年)掌權后,因深知思想在此傳達的速度,所以派耳目蹲點,監視人們的言論。
19世紀初,巴黎共有3000家咖啡館,是如今的兩倍。19世紀末起,雷諾瓦(Pierre-Auguste Renoir)、梵谷(Vincent van Gogh)、西蒙波娃(Simone de Beauvoir)、沙特(Jean-Paul Sartre)等知識分子、藝術家相聚巴黎咖啡館雜談辯論、激蕩創意,引領藝文潮流,醞釀成至今仍令人向往的法國咖啡文化。
但法國餐飲業者協會(AFMR)主席方登(Alain Fontaine)也說,這個能讓民眾討論、相遇、重塑世界、“共同生活”的珍貴傳承已瀕臨危險。“這是逃離孤單與歧視的大門;在咖啡館里,沒有社會差距,所有人得到的服務都一樣。幾分鐘內,吧臺旁的人就會聊了起來,把敬語拋在一邊。”在他看來,早在臉書(Facebook)之前,咖啡館就是法國的第一個社群網絡。